林行止:油價前景平平金價跌完又升

一、在當前的經濟亂局中，令部分投資者錯愕的也許是黃金及石油價格雙雙偏軟，雖然比起近來累積的升幅，近日所跌有限，但在西方主要貨幣歐羅風雨飄搖及美元頹疲依然之際，這些有抗通脹作用的天然資源，價格不升反跌，似有略作解釋之必要。

油價之跌，當然與國際機構及各國政府近月來紛紛調低明年經濟增長預測有關，經濟增長放緩，等於對能源需求下降，油價及煤氣價格由是向下，是供求關系亦是市場規律使然；不過，投資者應同時考慮的是，風力及太陽能發電，由於科技上有重大突破，產電成本已大幅下降，據彭博十一月十四日消息，風力能源每百萬瓦特(megawatt)成本由一九八四年的二百歐羅跌至月初的五十二歐羅，僅比油電貴七歐羅；而據通用電力研究室的數據，太陽能電源生產成本在三至五年內便較油煤及核電廉宜。這類競爭力不弱的代用能源進入市場，在沒有地緣政治動亂令石油產銷受阻的條件下，油價大幅攀升的機會已遜從前。

數年前油價大幅揚升，令代用能源的研發成行成市，此中除最熱門的生物能源如今已因生產成本昂貴且消耗大量玉米令其價格居高不下打擊畜牧業而有人叫停(及取消對其津貼)之外，風能及太陽能前景不俗；不過，由於過往十年八年一窩蜂投入形成過度投資，令制造太陽能電板(SolarPanel)及風能槳(WindTurbine)產量過剩，有關行業恐怕會進入「海嘯式整固期」，惟這無損風力及太陽能產電量的增加。換句話說，未來「礦物能源」將面對強力的競爭對手，令石油價格即使在經濟好轉下亦難大幅揚升。當然，油價亦不會大跌，因為美國已發現新油源(見十一月九日本欄)並大事提煉，美國油商肯定會設法「維持油價秩序」的！

這方面的發展值得注意。今年來太陽能板現貨價約跌百分之四十、風能槳則挫百分之二十二，有研究指出全球三分之二的制造商經營陷入困難。不過，在這種市況下，據本報十八日摘譯《金融時報》的短文〈內地太陽能商自取滅亡〉，數家內地太陽能板生產商於盈利倒退之下仍計劃增產(包括制造太陽能板的原料多晶矽〔PolySilicon〕)，它們的資金來源，據本報同日新聞報道，除發行人民幣債券，主要來自銀行融資。數字顯示，中國在太陽能板制造上已執世界牛耳，它們現在也許有趁西方國家的相關行業不景氣時，擴大生產，以圖日後占更大的市場份額至襲斷市場。這種進取的商業決策當然有可取之處，然而亦存在風險。第一是科技進步令太陽能生產成本不斷下降，在陽光充足的美國加州、意大利和土耳其，太陽能價格已比油電略為廉宜，這種趨勢持續，必會拖低太陽能板的價格；第二是，內地國企有一項西方私企所無的優勢，此為只要配合國家的工業政策，便可以獲得國營銀行的低息(不計成本)貸款，稍後若有具體數據落入西方同業之手，內地太陽能電板廠便極易成為下一輪貿易保護戰的焦點。西方太陽能電板廠所以無法經營，皆因受中國低資金成本同業的不公平競爭引致。這也許是借口，但不難令人入信。在西方國家對中國愈來愈不友善的大環境下，一些不利中國的數據已陸續浮現。比方去年中國公司生產的太陽能電板已占全球產量一半以上(三年前只占約三成)，其突飛猛進，皆因○八至○九年國營銀行對這個行業低息貸出超逾三百億(美元．下同)的資金；風能槳制造業獲得的低息貸款亦有一百五十五億，使它們能以極具競爭力的價格「勇」奪大量訂單。政府的利息津貼，將使一些如「中美兩國產業共同反對貿易和投資保護主義、遏制(貿易)摩擦升級、避免經濟問題政治化……」的官樣文章作廢！

迄本月中旬，彭博風能指數(Wind EnergyIndex)今年來跌了百分之二十點三、彭博環球領導性大型太陽能指數(Bloomberg Global Leaders LargeSolar EnergyIndex)期內更跌掉百分之六十五(同期ＭＳＣＩ世界股市指數跌百分之六點九)。風水輪流轉，代用能源業已陷入空前危境，在這種情形下，獲國家補貼(低息)的內地有關工廠的產品很快壟斷世界市場，在力逼人民幣大幅升值不遂保護情緒高漲的前提下，另一場貿易保護戰戰鼓已隱約可聞。

二、至於金價下挫(或升勢受阻)，則與盛傳赤貧的先進國家考慮售金還債有關。意大利(和希臘)目前可能除了曆史遺跡及「古董」，什麼都花光(當然還可考慮把一些大而無當〔長期虧損〕的「國企」私有化)，但其央行有存金二千四百五十一點八噸，不計ＩＭＦ的存金二千八百一十四噸，意大利為世界第三大黃金國(第一為美國的八千一百三十三點五噸、第二為德國的三千四百零一噸)。債務國如此多金，債權國肯定有她們會賣金還債的遐想。

一噸黃金等於三萬二千一百五十點七五盎斯，以盎斯價平均一千七百美元計，約值五千五百萬，那即是說，意大利現在沽清存金可得一千四百億左右，這看似大數目，不過與其負債一比便無足稱道。筆者因此相信意大利不會賣金還債，第一是售金所得，比起總負債一萬九千億，杯水車薪(總負債當然不必現在清還，惟其二○一三年屆期的債務已達五千億以上(〔四千二百四十億歐羅〕)；換句話說，沽清黃金意大利仍負重債，因此只好另謀辦法—最佳當然是拖歐洲央行落水令其印歐羅買債券；但德國對此大力反對，看來短期內難成事。第二為央行的黃金是過去數十年慢慢累積的，以之換回美國聯儲局隨印隨有的鈔票，極不「化算」，絕非理性人所應為，這意味治國的專家多半不會走上這條路！

就在債權國盯住債務國的存金之際，前天本報卻報道〈央行加入買金熱潮〉，所以如此，皆因它們「擔心貨幣貶值」；這意味窮國賣金還債更不可能實現。事實上，雖然貨幣彙價有升有跌、此起彼伏，但總方面看，紙幣的購買力日低一日(愈來愈不值「錢」)，且此趨勢短中期均不會逆轉，在這種情形下，黃金價格在升升跌跌之中總方向仍是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