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23日星期三

中國放棄了最後一次主動調整機會?

未來三年50%中國企業將被消滅

         
                                           

 張庭賓


    
“世界工廠”正離中國漸行漸遠。



1月16日,商務部公佈,2012年中國國外直接投資(FDI)金額同比下降3.7%,三年來尚屬首次。其中製造業同比下降4.5%,超過服務業下降的2.6%;而全國新批設立外商投資企業24925家,同比下降10.1%。


這並非是外資第一次轉換對中國投資的看法。 2011年3月,在日本大地震後,埃森哲曾對287家跨國製造企業(總部大多在美國)高管做出調查,有61%的人表示:近期曾考慮通過將製造和供應部門遷移至本國或“近岸”地點,使供應地和需求地更緊密地配合。


而一份來自於波士頓諮詢公司的報告也給出瞭如下結論:在未來五年中,對於多數銷往北美市場的商品而言,相比美國部分地區,在中國沿海城市建廠只能減少10 %到15%的生產總成本,運輸和存貨成本是最主要改變因素。而一份來自普華永道的報告觀點是:東南亞正成為中國製造的有力競爭者。


這其實已經不是預警,而是已經開始的事實。通用電氣、科特彼勒、福特汽車、科爾曼和NCR等已經將其部分製造回流美洲。而阿迪達斯則在2012年底關閉了在中國的最後一家工廠,將製造全部轉移到東南亞,而類似的中低端製造業的跨國企業還包括耐克、愛世克斯、LaPerla等等。


為什麼十多年前蜂擁進中國的跨國公司,如今像候鳥一樣飛回美國,或遷徙它地哪?這是一個暫時的現象,還是未來十年的趨勢呢?


本人認為是後者,2001年5月,本人曾撰寫《當寶潔紀元不可抗拒地到來》一文判斷:當中國按照美國的標準加入WTO後,中國將成為世界工廠,跨國公司將成為中國大多數產業鏈的控制者。其後5年,這兩個判斷已成為公認的事實。


中國在當時之所以遭遇世界工廠機遇,有著特定的條件:1,隨著前蘇聯解體和中國改革開放,國際政治壁壘大幅下降;2,中國未受到亞洲金融危機的衝擊,工業基礎良好;3,因特網的推廣、ERP和SCM等信息管理工具的廣泛使用,擴大了跨國公司的有效管理半徑;4,國際石油價格低廉,每桶僅在20美元,加之超級巨輪的普及,使國際海運很廉價; 5,美國和西方勞動力和環境價格昂貴,中國勞動力極為便宜和充沛,資源和環境極為廉價,勞動保障可以忽略不計;6,中國給予外資以超國民待遇,享受土地稅收優惠,等於變相從中國企業向外企輸送利益;7,中國人民幣便宜……這使得將製造業轉移到中國,便為西方資本家創造了更豐厚利益的新空間。


世界工廠給中國帶來了十年的經濟繁榮,也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勞動保障和資源環境災難。美國的大量就業崗位的外流,造成了美國消費下降,成為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的重要誘因之一。


奧巴馬政府上任後,明確將再工業化作為美國復興戰略的核心內容。從2009年到2012年,美國政府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和法案,其先後推出了《美國製造業振興法案》、 《重振美國製造業框架》、 《清潔能源與安全法案》、 《“先進製造業夥伴”計劃》和《先進製造業國家戰略計劃》等一系列法案, 實行“五年出口倍增計劃”、“內保就業促進倡議”等多項政策來幫助美國製造業復興,並且對海外生產遷返回國的公司予以稅收優惠刺激、對沒有遷返回國的公司徵收懲罰性稅收等,希望提振本土製造業。


與此同時,中國的製造業利潤空間被不斷壓縮:1,自2005年7月迄今,人民幣對美元大幅升值約35%;2,土地價格大幅上漲,進而推動勞動力價格大幅上漲,中國工人與美國工人工資之比已經由當年的3%提高到今天的17%;3,石油價格已經由每桶20美元上漲到今天100美元上下,海運成本大幅攀升,其它原材料價格也大幅攀升,銅由2000年初每噸約2000美元左右上漲到近期約8000美元;4,中國環境和勞工保護成本也在增加;5,隨著政府規模和投資不斷膨脹,各種稅費也不斷攀升,現在工業化大國中,僅次於法國位列第二(當然中國的社會公共福利遠不如法國)。


對於跨國公司而言,在中國超國民待遇被取消,而美國給出了新的政策優惠,以及美國超低的資金成本,和全球最低的石油天然氣價格(石油比歐洲約便宜20美元,天然氣是歐洲的1/5,中國的1/7),再考慮運輸成本的減少,從而匯聚成強大的回流動力。


在美國已經將中國列為其首要的政治軍事和經濟對手的情況下,即使是中低端製造業,美國也更願意把市場留給東南亞國家,這就是美國推動TPP(環太平洋自由貿易夥伴關係)的動機,這個組織是將中國排斥在外的。而如今的中國比越南、印尼等國家並不具備成本優勢。


本質而言,世界產業鏈正發生一次新的重大變遷,這對中國本土資本企業將是一次額外痛苦的變化,就像當年遇到世界工廠的額外驚喜一樣。


在世界工廠時代,澳大利亞的鐵礦石運到中國,加工成鋼鐵,生產冰箱運到美國銷售;而未來,澳大利亞的鐵礦石將直接運到墨西哥煉鋼,生產冰箱銷售到美國。這個變遷就是全球產業鏈一體化轉變為區域化,原來中國這棵枝繁葉茂的“世界工廠”參天大樹,將被刪繁就簡,規模更小但產業鏈更高效,阿里巴巴正是由此乘勢而起;其中也蘊藏著中國本土優勢企業從跨國公司手中重奪回市場控制權的可能,加多寶和小米手機正在嘗試。


未來3-5年,不僅僅是世界工廠的機遇發生逆轉;也是2005年7月由人民幣升值所引發的國際熱錢投機中國大潮流的逆轉期;也是官僚外資既得利益不斷擴張後,逼迫到公眾國人承受力底線,即將發生逆轉的時期;也是中美兩國競爭最激烈的時期。因此,未來中國3-5年的挑戰將是改革開放30年來前所未有的,甚至是建國60年來最嚴峻的。


在筆者看來,城鎮化是繼四萬億救市、穩增長之後,中國放棄了最後一次主動調整的機會,未來3-5年的我們只能被迫地接受硬著陸而帶來的調整,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調整將是全方位的,不僅是經濟金融的,還將是社會和政治的。


這將意味著這個冬天之冷之長將超過大多數企業家的想像。本人估計,只有少量有準備的工商企業(約佔10-20%,備有充沛的現金流,具備期貨對沖保值能力)能夠變危機為契機,變得更加強大;20-30%的企業在嚴冬中勉強生存下來,而後慢慢復甦發展;而不少於50%的企業將茫然無措,眼睜睜地看著在世界工廠時代積累的財富一點點被耗幹,而最終難逃被淘汰的命運。


對於中國,這未必是壞事,這恰恰是經濟機構調整的目標。但是對於企業家的命運來說,則將是天堂地獄之別,中國的企業家們必須抓住最後的時機,做壞的打算,向最好的結果努力,進行針對性的準備,以免成為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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